今年4月,一位毕业于日本私立大学同志社大学生命医学博士,90后中医田政被欧洲自然科学院授予了院士引起大家的关注。
有报道将其称为世界唯一一位“90后”院士,也是唯一一位35岁以下的院士。
随即,国内学者获得欧洲自然科学院,跻身一流学术行列的通讯稿“井喷式”出现。
这就不得不引起公众怀疑,到底是中国学术界已经迈向更高的阶段,还是其中有什么猫腻?
40万买一个“院士”
有媒体报道,2024年的前4个月,欧洲自然科学院已经向中国30多位教授授予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。
欧洲自然科学院的“领导们”马不停蹄地颁发一个又一个,而获得“荣誉”的学者们也发出一篇又一篇通稿。
据学者们的通稿介绍,这个欧洲自然科学院(Europaische Akademie der Naturwissenschaften)是一个总部位于德国汉诺威,由欧洲多国科学家组织成立,是国际上“跨地域和学术领域认可度最高、影响最大的科学组织之一。
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官网称有1700多名在自然科学领域取得优异成绩的科学家和学者,其中不乏诺贝尔奖、爱因斯坦奖、哥白尼奖获得者。
百度百科搜索欧洲自然科学院,里面提到了“严格”的院士递补制度:当选院士需经院士推荐、形式审查、答辩审核、投票选举、主席团审议、公证员公证、勋章授予、外交部发函等。
据统计,自2021年至今,它已在国内发展了66位院士,这还是一份不完全名单,估计中国学者获得此“荣誉”的人远不止这个数。
看上去有鼻子有眼,似乎是一个非常权威的机构。但是这样一个“权威机构”在外网却找不到任何消息。
通过外网搜索“欧洲自然科学院”,结果却仅有官方的主页,并没有任何一家主流媒体对其有相关报道。
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,关于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多。
有高校老师在采访中提到,他的同事收到了某机构的邀请,可以推荐他去参选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。
邀请函还提到可以同时办理英国皇家化学学会院士、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、格鲁吉亚科学院院士。
另一位教师还提到,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(外籍)增选成功,一般需要付40-100万元人民币服务费,至于申请院士(外籍)需要哪些科研成果并不清楚。
很快就有媒体扒出了更多信息,这个所谓的欧洲自然科学院是6个俄罗斯人在德国注册的民办公司。
他们以选举院士的名义行骗,声称支付40万人民币就可以买来“院士”头衔。
但欧洲自然科学院中国代表处负责人回应了舆论并作出了澄清,表示欧洲自然科学院对于申请者从来没有收取过任何费用。
到底欧洲自然科学院的含金量如何?目前还没有最新的论断。至于“李逵”还是“李鬼”,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可以看到更多真相。
无论结果怎样,“水院士”一事都已经戳破了中国学术界的阴暗面。
学术界的“围城”
钱钟书小说《围城》中,主角方鸿渐出国游学多年,买了张“克莱登大学”文凭,并在归国后赴大学任教。
克莱登大学因此也成为“野鸡大学”的代名词。
前两年,邵阳学院就一次性耗资1800万元引进了23名毕业于菲律宾亚当森大学的博士。
人们先前知道有一年制硕士,现在连博士都可以“短平快”。
亚当森大学博士之所以被称为“水博”,是因为他们上的是电脑网课,博士论文是以中文形式发表在国内普通刊物,远远达不到公认的博士标准。
学术界发大水已经引起大家的关注,只是没有想到,前有“水硕”“水博”,如今已经“水”到了院士级别。
多年前的语文课,再次正中我们眉心。
在经济学上,有需求就有市场,但问题在于,为什么教授们会有买“院士”的需求?
知名教育学者熊丙奇锐评,他认为院士头像被神化,欧美国家的院士只是学术机构的会员,没有什么特权。
国内过于看重头衔,把所有利益都和帽子挂钩,所以才出现了买国外院士的头衔的生意。
在学术界“院士”是最高头衔与荣誉,学术人追求的终极目标。
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,也是一种无形资产。学者们的帽子越多,头衔越响亮,未来无论是拉项目还是申基金都会比别人快很多步。
近年来,不少海外院士层出不穷,比如俄罗斯自然科学院外籍院士、亚美尼亚自然科学院外籍院士、澳大利亚国家工程院外籍院士、俄罗斯工程院外籍院士等。
有的是货真价实的院士,而有的就是像“欧洲自然科学院院士”一样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。
但是对于其含金量可能并没有什么人在意,只要是个“院士”有证书就可以了。
有的学校明知道他们水的不行,却也假装不知地维护。
因为院士不仅是学术人的追求,也是学校的追求。学校的院士数量直接决定了未来可以获得的资源倾斜,生源的优势。
一些普通院校、尤其是地方高校严重缺乏资源和平台。比如同为双一流的延边大学今年的预算仅为清华的大学的1/36。
双一流院校姑且如此,二本院校、双非院校就更不用说了。
在广东,中山大学、华南理工大学两所985的教育经费几乎比全省双非院校加起来还要多。
这些学校想要发展,仅凭自己根本无法吸收真正的院士来,只能出此下策,引进“水院士”“水博士”。
无论是学校还是学者,都是困于围城罢了。
学术圈的恶性循环
最近还有一则这样的新闻。
宋凯博士2019年作为高层次人才引进到南京林业大学,职称是副教授,由于前4年的首聘期考核没有过,缺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。
于是学校对其降级降薪,由副教授降为讲师待遇,而且还要求退还部分安家费和购房补贴。
不堪重负、屡受打击的宋凯博士服药自尽,不幸离世,享年38岁。
青椒,青年教师的代名词,是学术教师圈的最底层。
对于211以上高校和一些省属重点双非,应届博士生拿到编制基本不可能,都是非升即走的招聘模式。
他们初入高校,没有资源,没有人脉,首聘期一过没有达到标准的只能“非升即走”。
而且大部分基金的申请都有年龄限制,青年基金年龄要求是男35岁、女38岁,优青是38岁,杰青是45岁。只要过了年龄,那你连最基本的申请资格都没有。
学校抱着没有利用价值就丢掉的心态,青椒们在入职前三年就只能往死里卷。
近年来,学术圈猝死的年龄越来越低,35岁前后是一道坎。
青年教师背负考核压力,自然而然地会将这份压力转嫁到博士、硕士身上。
学生面临就业、科研成果,面对导师分配的过多任务不敢不完成,长时间精神紧张、压力山大。
学术圈犹如一潭死水,取得人类最高学位的精英沦为了“学术农民工”。
曾经的学术理想让步于考核体制,巨大的压力下消磨了学术热情,连带着身体健康也每况愈下。
最后却被反问,为什么中国出不了诺贝尔奖、出不了“杰出人才”、出不了“大师”?
问题出在哪,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“青椒之死”“博士之死”不过是房间里的大象。因为弱势,所以不曾被看见。
是时候关注学术圈的亚健康状态了。